叶永青在画“鸟”,这一符号广泛出现在其2000年以来的作品中,被指是对西尔万绘画的抄袭
2019年,中国当代艺术界发生了不少重要事件:草间弥生、大卫·霍克尼等不少国外知名艺术家在中国举办个展,掀起“大水花”,与此同时,一批国内的美术馆展开与国外重要艺术机构的合作,令中国的艺术愈发国际化;叶永青被指抄袭,引发一片哗然,而黄永砯的辞世则令人惋惜;美术馆的兴建让人期待它们的发展,而新媒体艺术的“井喷”则引发对于未来艺术趋势的讨论。
叶永青抄袭比利时艺术家:备受热议,仍未道歉
今年2月,比利时艺术家克里斯蒂安·西尔万向当地媒体表示,中国艺术家叶永清抄袭自己20世纪80年代的作品,“鸟、鸟巢,鸟笼、红十字架、飞机......一切都在那里!”他在指责中提到的“鸟”元素是叶永青自2000年以来作品中重要符号之一。对此,叶永青回应称西尔万对其影响至深,但否认“靠抄袭谋取暴利”的指责。事件发酵20天后,他在公开信中声称已亲自飞赴比利时布鲁塞尔,希望以友好的方式澄清事实,但遗憾未能与西尔万碰面,后续事宜将由律师协助处理。此后他便不再有公开发声。叶永青曾经任教的四川美术学院发布声明会“核查进展”,但称“查核有难度”,之后没有结果。
左:比利时艺术家西尔万的作品,1990右:叶永青的作品,1994
“叶永青抄袭事件”在艺术圈激起轩然大波,再次引发对于抄袭、临摹、挪用的探讨。“临摹”是艺术家学习绘画的必经之路,许多人在这一过程中找到自己的风格,此外,出于经济的考虑,当市场供不应求之时,会诞生很多临摹复制的艺术作品。“挪用”被认为是一种有效的艺术创作方式,被挪用的元素在新的背景中具有了新的意义。而对于叶永青事件,曾举办其个展的龙美术馆创办人之一刘益谦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这就是抄袭,叶永青应该公开道歉;评论家栗宪庭对“写过叶永青和刘炜展览的序言”而“向艺术界道歉”,认为“抄袭是个道德问题,没有艺术上的问题可以谈。”
2019年虽至尾声,但这场爆发于年初的事件尚未有定局。当抄袭事件的讨论慢慢淡化时,11月,“记忆2019——西尔万原作展”在上海北外滩建投书局展出。值得玩味的是,此次展览并未获得西尔万授权,而是由民营的上海左右美术馆和比利时雄狮画廊(代理西尔万作品的前画廊)共同策划,展出作品原为比利时雄狮画廊画廊主乔斯(Jos Depypere)在1990年代购入,如今属于左右美术馆与其藏家委员会收藏。根据比利时雄狮画廊的说法,抄袭事件让很多中国游客来到画廊打探西尔万画的行情。因此,展览可以被认为是画廊借机来开拓艺术家的市场。另一边,西尔万尚在诉讼。此前他曾表示,自己是为了荣誉,“我不是为了钱。但我觉得很挫败,似乎艺术没有金钱来得重要。”他的说法不无依据:在抄袭事件爆发时,叶永青画作在苏富比、佳士得等拍卖行的售价可达40万欧元,相较西尔万的市场价格高出40倍之多。悬殊的差距不仅让人思考,艺术的价值究竟取决于什么?
当代艺术家黄永砯去世:艺术圈绕不开的人物
黄永砯(1954-2019)
叶永青抄袭引发热议,而黄永砯的辞世则令人痛惜。2019年10月20日,中国当代艺术家黄永砯因脑溢血在法国巴黎辞世,享年65岁。现任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总馆长王璜生向澎湃新闻表示,黄永砯是探讨中国当代艺术史时“极为绕不开的人物,他对中国当代艺术史贡献了非常多的思想和行动。一方面,他对于创作执着、坚狠,另一方面,他很超脱,敢于超越一切,作品深具批判力度。艺术家蔡国强则在一篇悼念的文章中写道,“很多中国艺术家好说老庄佛禅,永砅是真正用作品说、用方法论做、也用人生悟……”
《轿子》,1997年,竹子,手杖,靠垫,殖民地帽,蛇皮,MoMA展览现场
黄永砯,1954年出生于厦门,1982年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1989年起在法国巴黎居住和工作。他一直是中国当代艺术潮流中最为重要的艺术家。早期他的创作姿态激进,曾是达达精神在中国最早的传播者与实践者,发起并组织了艺术团体“厦门达达”。就在其去世不久前,黄永砯的两件作品出现在刚刚开放的MoMA新馆的展览上。
国际重要艺术家中国开个展:风格各异共争鸣
草间弥生作品《南瓜》,复兴艺术中心入口处
2019年,不少国外重要艺术家选择在中国办展:3月,展览“草间弥生:爱的一切终将永恒”在上海复星艺术中心举办;8月底,“大卫·霍克尼:大水花——泰特馆藏作品及更多”在北京木木美术馆新馆钱粮胡同馆开幕;9月,鲍勃·迪伦艺术展在上海艺仓美术馆开幕;11月,英国当代艺术家萨拉·卢卡斯和安尼施·卡普尔相继在北京迎来自己的首个中国大型个展。其中,草间弥生强烈的个人元素波点、南瓜所构成的作品成为商业与艺术结合的成功典范,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保持着在世艺术家中绘画作品拍卖价格最高纪录,鲍勃·迪伦(Bob Dylan)拥有歌手、诗人、画家等多重身份,萨拉·卢卡斯(Sarah Lucas)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崛起的“青年英国艺术家”群体的一员以及女性主义运动的代表人物,出生于印度的安尼施·卡普尔(Anish Kapoor)以邀请观众互动与内省的大型雕塑而出名,曾在伦敦泰特美术馆、巴黎大皇宫等地展出大体量作品。也有评论界人士认为,卡普尔的作品模糊扭曲,特别是那些简单低幼的几何体装置,无论色彩与形状都与恢宏厚重的太庙格格不入。
“大卫·霍克尼:大水花——泰特馆藏作品及更多”展览现场
这些知名国外艺术家在国内的办展或许意味着中国的艺术文化氛围正在愈发浓厚与国际化。另一方面,这些艺术家的作品在中国获得了新的语境,例如安尼施·卡普尔雕塑中常见的“红色”原本与其印度出身有关,并且有“血液”的象征,而在中国则让人联想到“中国红”;人们知道大卫·霍克尼在英国接受艺术教育,后来成为具有国际市场的艺术家,而此次在中国的展览则针对大卫·霍克尼与中国和古代书画作品特殊的关系,展现中国画对他的重要影响。
蓬皮杜×西岸美术馆:国际合作的新模式
今年11月,传言已久的“蓬皮杜驻沪”终于尘埃落定:11月8日,西岸美术馆(West Bund Museum)正式向公众开放,并开启与法国蓬皮杜中心签署的为期五年的展陈合作项目。这不仅是蓬皮杜中心在亚洲的首个合作项目,更是中国首次与国外顶级美术馆共同运营文化机构的尝试。该项目的内容包括:在未来五年内,双方将以共同策划为前提,在西岸美术馆展开3个为期不少于18个月的常设展和约10个为期半年的特展;同时在法国巴黎蓬皮杜中心也将呈现3场聚焦中国现当代艺术作品的展览等。此外,蓬皮杜中心还将借此机会开始对中国当代艺术的研究及收藏计划。
西岸美术馆外观
西岸美术馆与蓬皮杜的合作体现了国内美术馆寻求与国外顶级美术机构合作的新模式。这一新模式既能让更多藏于国外美术馆库房中的作品有机会与观众见面,也能为国内美术馆的运营带来一定的启发,也体现了国家之间在文化领域上的交流。
今年6月,上海陆家嘴集团与英国泰特美术馆签署合作协议,共同打造浦东美术馆,泰特美术馆将为上海陆家嘴集团建设浦东美术馆提供为期3年的培训和咨询服务,并于2021年合作举办浦东美术馆开馆大展。开馆后两年内,双方还将合作展出两个源自泰特美术馆的展览。在今年11月的“上海艺术季”期间,余德耀美术馆宣布和洛杉矶郡艺术博物馆和卡塔尔博物馆群建立合作,三家机构计划打造一个具有国际野的多地点展览项目。11月30日,香港康乐及文化事务署(康文署)与意大利乌菲兹美术馆(Uffizi)签署谅解备忘录,这是意大利最大的美术馆首次与意大利以外的机构建立了长期合作伙伴关系,根据该备忘录,重新开放的香港艺术馆将在明年举办来自乌菲兹美术馆的桑德罗·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和15世纪佛罗伦萨画派的大型展览。2020年正逢中意建交50周年,博物馆间合作是两国政府互办“中意文化旅游年”的举措之一。
重新开放的香港艺术馆
“层出不穷”的美术馆:瞩目的建筑外壳有怎样的内核
除了西岸美术馆外,今年中国各地又诞生了不少新的博物馆与美术馆。3月,由原龙华机场旧址内废弃储油罐改造而来、收藏家乔志兵创立的油罐艺术中心对外开放。油罐艺术中心集展览空间、广场、花园、绿地、书店、教育中心为一体,五个“油罐”由绿地连接,建筑师李虎试图打造一座拥有美术馆的公园。
上海油罐艺术中心
油罐艺术中心展现了建筑师对于工业遗产改造活化的探索,与此同时,国内有不少美术馆和博物馆凭借其建筑而受到国际关注。在全球知名建筑与设计资讯平台designboom公布的2019年最受瞩目的十座博物馆建筑中,中国有四个建筑项目入围,其中包括非常建筑设计的吉首美术馆、赫尔佐格&徳梅隆建筑事务所设计的香港“大馆”古迹艺术馆、西泽立卫设计的济宁市美术馆与Bernard Tschumi建筑事务所和天津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联合设计的天津探索博物馆。这些博物馆建筑体现了建筑师们对于建筑与文化、历史、环境以及社区的关系的考虑。
吉首美术馆,吉首市是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州府
另一方面,相较于精心设计的建筑,博物馆的内核同样重要。对于国内涌现的博物馆,如何能够让博物馆持续地呈现有价值的内容,而不至于成为“空壳”,也许需要更大的努力。
除此之外,深圳坪山美术馆(新馆)、上海程十发美术馆、杭州临安博物馆、四川内江张大千博物馆等也纷纷选择在今年开馆。
万维网诞生30年:新媒体艺术“井喷”
今年是万维网(www)诞生三十年。三十年里,万维网为人类带来了新的沟通方式、连接模式、娱乐设施,甚至改变着人类观看与被观看的方式。随着电脑、录像、网络的普及,影像和数字艺术日益成为当今公共文化空间中不可忽视的力量。而在艺术领域内,艺术家也开始运用这些技术为媒介进行创作,促成了中国当代艺术最早一代的“新媒体艺术家”。
今年12月,作为上海昊美术馆《www和中国新媒体艺术三十年》三年计划之第一年项目,展览“美丽新世界 (Move on China 2019):张培力、汪建伟、冯梦波三人展”在昊美术馆(上海)举办。展览以三位艺术家个人创作历程为线索,探索三十年间中国新媒体艺术的发展。
“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上海昊美术馆
“经典之美——新媒体艺术展”展览现场,台北故宫博物院
艺术的发展遵循媒介的变化,如今,手机早已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网络的发达让影像得到了广泛的生产与传播,对于艺术家们而言,“新媒体”也成为了其创作的重要工具和灵感。人们通常认为,“新媒体艺术”指建立在数字技术的核心基础上,主要利用录像、计算机、网络、数字技术等最新科技成果作为创作媒介的艺术品。新媒体艺术已经成为时下美术馆展览中的“热门词汇”,仅举几例:在过去的一年中,北京今日美术馆的展览“今日未来馆·机器人间 DE JA VU”集中探讨人工智能与人机互动、艺术与科技等话题,以新媒体为特色的艺术团体TeamLab在上海开美术馆,上海西岸美术馆的首个特展“观察”便以新媒体为主题,就连以传统艺术为主的台北故宫博物馆也在年末推出了展览“经典之美——新媒体艺术展”,以期用新媒体艺术引导观众感受文物蕴藏的美感。虽然对于这些展览的评价褒贬不一,但都反映了一个事实:国内的新媒体艺术呈现“井喷”。未来,随着各类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和推广,新媒体艺术和绘画等传统媒介之间的关系、对于“艺术”的定义或许将得到更多的讨论。
回顾2019年中国当代艺术, 有些人的离开令人扼腕而难以忘记,有些展览的内容让人惊喜而回味,有些事物的诞生与兴盛则让叫人对未来充满好奇。
来源:澎湃新闻